冷掉的荞麦面还是荞麦面

【磁石】岁月神偷

普通人樱井翔和妖精二宫和也的故事。

世界奇妙物语风（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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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大学那年，樱井第一次离开家一个人生活。

说来也怪，挑房子时明明特地看了风水，可还是发生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事。

一个人住的房子里，总是无端地丢东西，要说一点都不怕是不可能的。

 

起初是随手放在桌子上的零钱会突然不见，而且丢的只有五百日元的硬币。

再来是熬夜的第二天自己定的闹钟莫名其妙地被关掉，幸好有强大的生物钟和紧迫感支持自己才没睡过头。

接着他渐渐发现冰箱里的冷藏汉堡肉会在不知不觉间少一块，边看报纸边吃早餐时，桌上的牛奶有时会突然少上那么一口，上了一天课回到家，游戏机摸起来却是烫的。

 

樱井翔都开始担心是不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不过虽然说来奇怪，也还是有不少帮到他的时候。

比如昨晚熬夜写的报告明明落在书桌上忘记带，一翻书包却发现自己的心血好好地躺在文件夹里。

比如吃到一半的奶酪蛋糕忘记放进冰箱时，第二天却在冰箱里发现了剩下的半块。

再比如睡前忘记关窗，醒来时窗户却关得严严实实。

要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家，应该也是个单纯善良的家伙吧，他想。

 

一天樱井回到家，觉得有些不对劲。

一片漆黑中，好像有个人蹑手蹑脚地躲到沙发后面。

「啊…」樱井翔开了灯，一脸惊恐地望着他，「你是？」

「啊…」二宫和也顿了顿，举起手在樱井面前晃晃，「你看得到我？」

 

——

 

二宫和也惊慌地扑闪着翅膀去找松本润。

「J，为什么我会变成人类？」

「那是因为你喜欢他呀。」

「可我也喜欢五百日元的硬币，也喜欢游戏机，也喜欢汉堡肉啊，为什么我没变成它们呢。」

「因为那些都是没有生命的，都是要被消费损耗的，而我们妖精只有在非常喜欢另一个生命体的时候才会变成和对方相同的物种，」松本润笑笑，指指水池里一条很漂亮的闪闪发光的蓝色的鱼，「你看，我就是在等他变回来。」

「哦…」

二宫似懂非懂的样子。

 

——

 

樱井翔多了一个小小的同居人。

他说他叫二宫和也，是个妖精，最近时不时能变成人类。

 

二宫再也不用遮掩，樱井在家的时候也泰然自若地打起游戏来。

「ニノ啊，你在这里多久了？」

正在书桌前赶论文的樱井翔和猫着背坐在地毯上打游戏的二宫和也闲聊着。

「我早就来了，一直住在这里，你才是途中搬进来的那个。」

「真的吗？那你之前也跟别人聊过天吗？」

「没有诶，你是第一个，」二宫按下暂停键，稍微想了想，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就哧哧笑了起来，「之前这房子里住过一个个子挺高瘦得跟竹竿似的男孩子，他以为我是什么神仙，给我买了好多游戏，我好几次想跟他说说话，但是他都听不到，也看不到我。」

「这样啊…那你知道你现在为什么能变成人类吗？」

「不知道。」

名为二宫和也的妖精说谎时，耳朵会变得通红。

 

——

 

二宫还是会趁着樱井不在的时候执行自己的天职——偷东西。

他什么都偷，比如恶德商人的钱财，年轻人漂亮好看的容貌，遥控器里的电池，电池里的电，学生时代的梦想，情侣之间的感情，作家脑海里还尚未成形的主人公，春天的新绿，夏天的蝉鸣，秋天的红叶，冬天的雪花，还有冰箱里小孩子最爱的点心。

长老说，我们一直在偷东西，是因为人类的世界太专注又太无聊了，如果不偷走他们点什么，他们就不会注意到另外一些什么。

他也不知道长老说的对不对，更懒得去想，不过既然长老这么说了，就肯定有他的道理在，不然松本也不可能一天一天地等下去。

——

 

樱井总是会突然消失，这让二宫不是很习惯，也不是很喜欢。

像是这天，他接了个电话就立刻穿上外套拿着车钥匙跑了出去。

自幼最疼爱他的祖父去世了，樱井参加完告别式，回到家哭得稀里糊涂，二宫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边递给他面纸边嗫嚅着说你们人类真是的，动不动就哭个没完，我们妖精就不会。

樱井却总能看到他红着眼眶坐在电视机前，给动物世界里那些破壳而出的小海龟加油。

二宫真有趣，嘴硬心软。

 

他记得上次也是这样，樱井被一个电话叫出去，可他回来的时候开心得嘴巴都要咧到两边去了。

「我侄子出生了！」他一脸炫耀地给二宫翻着自己手机相册里的照片，「你看，多可爱啊！」

二宫看了一眼照片上那个红扑扑皱巴巴的小猴子，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小孩子还不都长一个样。」

「这你就不懂了吧，」樱井得意地笑了起来，「就像虽然我看不到，这世界上一定也有千百万个妖精，可你是不同的，是独一无二的，我不可能找到另一个妖精代替你，你也不会找到另一个人类替代我，因为我们在对方身上倾注了感情。」

「哦…」

二宫似懂非懂的样子。

「就像你存钱罐里那些金灿灿的五百日元一样，原本世上有这么多硬币，可那些是属于你的，你对它们倾注了感情，它们对你来说就有了不同的意义。」

这下二宫倒是彻底懂了，他却又开始苦恼，要怎样才能像那个沉甸甸的存钱罐一样，把樱井也带在身边。

还有那天，明明说好了一起给樱井过生日，二宫早早准备了一桌子好菜，甚至还烤了个他最喜欢的奶酪蛋糕，谁知樱井却在路上出了个小车祸，小腿擦伤，处理好伤口第二天清晨才回家。

「你总是突然消失。」

妖精仰面躺在沙发上，嘟着嘴对着天花板说。

「可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樱井扯起一边嘴角笑了笑，一瘸一拐地朝屋里走，「不管消失到哪里到什么时候，我一定都会再回来的，所以你要信我。」

 

——

 

樱井最后一次消失，是在他们两个交往77周年的纪念日。

 

他走了。

走到了宇宙的原点，时间的尽头，再也不会回来了。

躺在那里的不过是副躯壳。

那些会老会腐坏的，都不是真的。

 

送别式，二宫弯着嘴角坐在棺木上，两条腿耷拉下来轻轻晃着。

笑自己偷了一辈子东西，最爱的人却注定被偷走。

 

那是妖精第一次尝到眼泪的滋味。

苦苦的，比樱井翔第一次下厨给他做的汉堡肉还要咸。

 

名为二宫和也的妖精看着你的眼睛，轻轻皱了下眉头，像是要把所有心事全部藏起来一样。

「故事该结束了，」他说，「却不该断在这里。」

 

——

 

很多年前的一天早上，樱井坐在沙发上看当天的报纸，二宫枕在他大腿上打游戏。

「你说我是不是老了？」

樱井突然问。

「你早就老了。」

二宫答得没有半点迟疑。

「你却还是这样子，一点儿都没变。」

「哪有，我也老了。」

「瞎说，你明明没变。」

「我呀，」二宫笑笑，指指自己的左胸，眼里却亮闪闪的，「这儿早就跟你一起老了。」

 

那是妖精第一次注意到他所爱的人类的后脑勺上零星散落着的几根白发，和眼角难以遮掩的纹路。

原来人类是会老的，他想。

然后他连夜去找那个掌管时间的神明，求他让时间在樱井身上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甚至为了见他一面，连自己最心爱的那个装满了五百日元的存钱罐都贿赂掉了。

 

「您想要什么？您想要什么我都能给您偷来，」名为二宫和也的小妖精双手合十，扑扇着翅膀，「只要您一句话。」

「这不可能，」白胡子的老爷爷爽朗地笑出了声，「因为时间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公平的呀。」

 

那是妖精第一次知道这世上还有他偷不来，也换不到的东西。

自此他便格外珍惜。

春夏秋冬，如是往复。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