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掉的荞麦面还是荞麦面

【磁石】夏眠（上）

强强监狱。

磁石不分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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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告人，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庄严公正的法庭上，二宫猫着背站在被告席，全身的重量压在右半身，微微歪着头。

「没有了，法官先生，人是我杀的，」他缓缓开口，声音格外清冷，「钱是我动的，账面也是我改的。」

 

——

 

开庭的前一天晚上，他和自己的律师松本见了一面。

「七年可不是个简单的事啊，你可想好了。」

「我想好了。」

「ニノ你要知道，按照现在的形势我完全可以帮你减刑，只要你愿意把真相说出来。」

「我知道，不用了，」二宫左手捏了捏眉间，极其轻松地朝松本笑笑，「谢谢，这些年给你添麻烦了。」

 

——

 

清晨，位于A市市郊的监狱。

正门的漆黑栅栏慢慢上抬，押运车缓缓驶入。

 

正在操场上自由活动的犯人们自然趋之若鹜，被这监狱里难得的新鲜事吸引了过去。

「喂，樱井，又有新人要来了，不去看看吗？」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被叫做樱井的年轻男人转了转手里的篮球，手腕扬起一个干净利落的弧线——

「啊～还是没有进啊。」

他低声自言自语着，仿佛也没有很失望，只是向前跑两步重新接住球。

 

「新来的怕别是个聋子吧。」

「哈哈哈哈哈，赌一根万宝路他就是个聋子。」

「那你可输定了，我猜他是个傻子。」

「啧，长这么可爱真是可惜了。」

 

口哨声和肮脏的话语不绝于耳，可二宫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似的，低着眼，任走在前面的狱警为自己带路。

「给，去洗个澡然后换上衣服。」

狱警扔给他一套像是水洗牛仔布材质的囚服，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

 

这是樱井翔入狱的第三年。

他发现自己最近好像很在意那个新来的05617号。

 

樱井见过很多污浊的沾满欲望的眼睛，在这里，大多数人都是为了活下去或是为自己捞到点好处而不惜不择手段拼尽一切的，可唯独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他第一次看到那双眼睛，是在05617号来的第一晚。

 

「05617号，出来收一下这层的衣服，然后送到洗衣房。」

嘴唇薄薄的狱警打开一楼离楼梯最远的一扇门，指了指停在一旁的洗衣房用手推车，向那个新来的下了命令。

「是的。」

他轻轻应了一句，像在想着什么事情。

「大点声！」

「是的！」

05617号的房间在一楼离楼梯最远的角落里，正是收衣服的好位置。

原先住在那里的那位死刑囚也正是在负责了二十年收衣服之后，上周才送去绞刑的。

 

「先生，我是来收衣服的。」

 

还挺有礼貌。

住在他斜对面房间的樱井躺在床上默默想着。

 

有人直接把衣服丢到房间的一角，有些人扔在他脸上，甚至有人凑到栏杆前对着他自慰。

他只是装作没看到，稳稳地接过那人手中的囚服，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而樱井每次都把衣服叠好放在房间的一角，方便收衣服的人来拿，今天也不例外。

「先生，先生。」

听到声音的樱井没打算理他，躺在床上翻个身继续看书。

可谁知那个让人听了还不算嫌恶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先生，先生。」

「怎么了？」

刚看到有趣的部分就被打断思路的樱井口气显然并不怎么好，他从书里抬起头，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那双漂亮眼睛的主人也正看着他，抿了抿嘴，「先生，口袋里有本书。」

「哦，放地上就好了，谢谢。」

 

05617号是在熄灯前五分钟被狱警带回来的。

那张好看的脸上多了几处淤青，右手还缠着绷带。

 

——

 

樱井的消息一向灵通，因为他的地位很特殊，在监狱里做生意的万事屋，只要给他钱，就没有弄不来的东西。

因此即使是那位满脸刀疤的山口组老大也要忌惮他几分。

 

「据说那个新来的05617号在洗衣房跟人干了一架，右手骨折了。看着软趴趴，没想到倒是个有骨气的。」

打架伤得这么厉害都没被关禁闭，看来这个新来的确实不一般。

樱井闷闷地想着。

他原本不想多听，也不想多问，可一向多嘴多舌又不读空气的石川可不懂他这一套。

「你猜怎么回事？」

樱井还没来及转身走开，石川立刻把话茬接了下去。

「洗衣房的田中警官想强奸他，没得手。」

 

——

 

二宫因为右手的骨折，被安排到了组装零件的流水线上。

那是一种相当老式的收音机，在见到成品之前他根本不敢相信这个型号的收音机居然还在市场流通。

 

除了吃饭和做工，二宫大部分时间都会待在图书馆。

二宫很喜欢监狱里的图书馆，那里有很多书，还有纸和笔。

甚至连那部他在外面没追完的连载漫画都有。

 

『给J：

我很好，希望你也一切都好。

监狱里的生活并没有多难熬。上午吃完早餐开始做工，午饭也有固定时间，下午只要完成指标就可以开始自由活动。

想想怕是比外面的生活还要轻松得多。

注意身体。

N.K.』

 

仔仔细细折好信纸，放进信封里，贴好邮票，交给了窗口的狱警。

「拜托了。」

 

——

 

欺负新人不论在世界上的哪个角落都是传统，监狱更是如此。

 

午饭时，那个新来的05617号任周围的人拿走自己的托盘挑挑拣拣，等到托盘转了一圈终于回到自己手里时，饭菜的份量只剩下不到四分之一。

他也不说话，就用左手拿着勺子，安静地接着吃。

 

在观望了三四天之后，看着那个右手缠着绷带几乎摇摇欲坠的身影，樱井终于忍不住出了声。

「喂，05617号，坐到我这边来。」

然而那个新来的却像是没听见似的，仍旧站在那里等着开饭的号令。

「05616号，我们换一下。」

樱井边说边走上前，顺手把一根香烟放进了05616号那个脸颊上有道疤的男人胸前的口袋里，而后朝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去补上自己的空位。

 

05617号的下巴上有颗痣，脖颈处系着的绷带打成个小小的蝴蝶结，脸上的淤青已经从紫色转为青黄，显得脸色更为苍白。

不出意外地，这次他的托盘安安稳稳放在桌上，没被任何人拿走。

 

「我叫樱井，樱井翔，你叫什么？」

新来的微微皱起眉，那对琥珀色的眼睛上目线看着他，「嗯？」

「我总不能一直叫你05617号，太长了。」

「哦，二宫和也。」

他的语气听起来仍然淡淡的，好像灵魂早已不在这个世界上似的。

然后左手拿起勺子，安静地吃着饭。

 

——

 

「为什么不能给他定罪，我都看见了！」

田中警官蹲下身子摸摸他的头。

「你还太小，精神上肯定受到了很大打击，这个时候的证言无法作数。」

 

无法作数？

不过是因为他有钱。

 

他歇斯底里地叫喊着，为什么不能给他定罪，为什么不能让我出席。

可他的全力一搏换来的却不是信任，更不是作为证人出席的可能性，而是三个大人把他按在地上，在他的胳膊上打了一针安定。

 

那年他六岁。

 

从梦中惊醒时二宫满脸泪痕，喉咙哽着，只能大口大口地呼吸来让自己好过一点。

囚服的长袖子大概只有这个时候能派上用场。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