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掉的荞麦面还是荞麦面

【磁石】秘密

作家樱井翔和歌手二宫和也的故事。

一个从分手开始讲起的恋爱故事。

——

 

分手是二宫和也提出来的。

樱井翔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

 

樱井翔是个作家，二宫和也是个歌手。

两人认识得离奇，二宫和也是樱井翔的忠实读者，樱井翔是二宫和也的忠实听众。

他们刚出道的那个年代没有发达的互联网，樱井每星期给二宫的广播栏目写信，二宫每个月给樱井的杂志专栏投稿，一来二去，看对了眼，就顺理成章地取得了联系。

二宫和也管这叫缘分。

可樱井翔却板起脸来，故作正经地说，这是命运。

每当这时二宫就笑笑，说你们搞文字的就是喜欢瞎拽。

二宫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唇角弯弯的，微微鼓着下巴，眉眼间也像是藏了蜜糖。

 

——

 

所有人都以为樱井翔和二宫和也会永远在一起。

以至于樱井拎着大包小包走进松本家大门的时候，松本润安静地坐下来，让他冷静下来好好说说。

「怎么回事？」

「没怎么，就是累了，该歇歇了，」樱井放下手里的行李箱，「在我重新找好房子之前，得暂时借住在你这里。」

「你还有东西落在我这儿呢，」松本撇撇嘴，扔给樱井一张CD，「十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

 

樱井翔很喜欢音乐，从初中时开始就养成了闲暇时去学校附近音像店试听的习惯。

他第一次听到二宫和也的歌，是在十七岁那年的一个午后。

1999年6月2日，下午三点半，店里的冷气开得很足，夏日的阳光被一层层摆满光碟的货架阻隔开来，他听着二宫和也的出道曲，感受到了整个夏天。

 

樱井翔很喜欢二宫和也创造的音乐。

这种喜欢渐渐膨胀，膨胀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

 

坐在松本家客房里的樱井看着手里的那盘旧CD，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了电脑播放器里。

「下面是笔名为SAKUSHO的听众朋友的来信，」扬声器里响起一个年轻的声音，熟悉又陌生，「二宮さん晚上好，晚上好，恭喜你开始了第一个个人广播节目，谢谢，我上周在学校附近的音像店听到了你的出道曲『秘密』，很喜欢，请继续加油，谢谢，以上来自SAKUSHO。」

声音空白了几秒，然后跳到下一段录音。

「下面是笔名为SAKUSHO的听众朋友的来信，」明显习惯了广播节奏的二宫和也顿了顿，「二宮さん晚上好，晚上好，我的房间总是很乱，请问有什么办法让房间迅速变整洁吗？嗯…没有！没有办法！先花个一天两天收拾干净然后告诉自己好好保持吧，花了那么大力气收拾好的房间自己应该也舍不得弄乱吧，嗯，以上来自SAKUSHO。」

空白。

「下面是笔名为SAKUSHO的听众朋友的来信，」二宫和也笑了笑，「最近总是有SAKUSHOさん的来信呢。二宮さん晚上好，晚上好，我很想去环游世界，想去看看没去看过的地方，二宮さん呢？我完全没有，完全没有这种想法呢，嗯，以上来自SAKUSHO。」

……

樱井边整理者自己的东西边听着，长达三个小时的录音终于跳到了最后五十秒。

「下面是笔名为SAKUSHO的听众朋友的来信，」二宫清了清嗓子，「在读这封信之前，我有件事情要和所有听众朋友报告一下，我，二宫和也，正式和SAKUSHOさん交往了。接下来是SAKUSHO的来信，二宮さん晚上好，晚上好，等下收录结束之后我们去吃什么？是个好问题呢，嗯，荞麦面吧，以上来自SAKUSHO。」

那些年二宫还年轻气盛，毫无顾忌地在个人广播节目里公布恋爱，回到公司自然免不了被冷言冷语，他也知道那是他该付出的代价。

 

同年，樱井翔的出道作斩获直木赏。

2001到2011，那是属于他们的十年。

 

二宫很喜欢樱井翔写过的这样一句话，「奔跑，奔跑，去迎接明天和后天。」

而他们也确实，就这样飞奔到了彼此身边。

 

——

 

二宫和也是个很怕寂寞的人。

前几年两个人一起养的柴犬小花去世了，那半个月二宫一直躲在屋里抽烟，不愿意见人，看到小花的食盆都会红了眼眶。

樱井看不下去，提议说我们不如把小花的东西也都埋了吧，二宫说不行，不如把这些东西都卖了，这样别的小花还能用。

打那以后，他俩就再也没养过什么活物，除了松本祝贺他们搬家时送的那株金橘和樱花的混栽盆栽。

 

樱井翔也是个怕寂寞的人。

他的寂寞导致相叶雅纪每次来他俩共同的家里做客时都要吐槽一次卧室的布局，樱井的书桌就摆在床对面，问二宫为什么，他说那是有次截稿日的时候，樱井自己搬进来的，然后不无自豪地撇了撇嘴，补上了一句，想看着我呗。

难得休息的时候，樱井时常一大早起床，脸也不洗胡子也不刮，嘴里叼着根烟，手里拿着杆笔，在稿纸上随意写写画画。

「翔さん早上好。」

「早上好。」

「你画什么呢，」话音未落，二宫从床上跑了过来，「我看看……」

「长了毛的雪人？」

「爱拔酱家的仓鼠？」

 

二宫把下巴搁在樱井肩膀上，闭了嘴，也不再猜。

然后两人交换一个带着烟草味的吻，便又滚到床上去。

 

——

 

十年了，他们还是很爱对方，直到这种爱已经变成一种习惯，却早已失去当初那种冲动。

樱井早就忘记了十七岁那年的午后，自己第一次听到二宫歌声时的心情，二宫也早已记不起当时在广播里告白的勇气是从何而来了。

 

在一起的第十年，他们终于发现，原来感情是可以消磨的。

 

——

 

两个男人在一起有很多好处。

比如在一起了，或是分手了，都不会有娱乐圈定番的记者会见。

 

——

 

「ニノ啊，你知道吗，」大野智推推眼镜，放下画笔，直接用手指调着颜色，「像你们这种宅男，最大的敌人就是孤独死。」

二宫不置可否地撇撇嘴，手下游戏打个不停。

「对，」坐在一旁逗狗的相叶雅纪点点头，「当初好不容易你跟樱井翔在一起了，他又喜欢旅游，我们当初想的都是太好了，这下你不至于一个人坐到天荒地老坐到腰间盘突出了。」

「去你的吧。」

 

——

 

樱井翔喜欢旅行。

而二宫和也喜欢在家宅着。

 

二宫和也擅长耍赖。

而樱井翔偏偏就愿意宠着他。

 

于是无数的旅行计划在二宫老师的多次拒绝下，折衷成了两人一起出门去租碟看BBC的纪录片。

终于，在他们窝在沙发上戴着3D眼睛绕地球一周之前，樱井拿到人生中第三次稿费后，自告奋勇地把家里的地下仓库改造成了家庭影院。

两人从记录片看到电影，从科幻片看到文艺片，再看到儿时印象最深的动画片。

有次在租碟的店里看到松本润演的师生恋电影，二宫在店里盯着封面盯了半天，樱井笑了笑，二话不说，拿起来就丢进筐子里。

 

电影正到关键时刻，女高中生带着那个年纪特有的生气和魅力，壮着胆子试探着坐到了老师腿上，「老师，我喜欢你。」

黑灯瞎火的，二宫便也有样学样地凑上来，「樱井老师，我喜欢你呀。」

樱井笑了笑，「去旅行吧，带着我和你的吉他。」

二宫也不知怎么了，仿佛被他这句话蛊惑了心神，说了声好。

 

——

 

人啊，往往可以一起吃苦，却在终于拨云见日之后，没法一起过好日子。

大概樱井翔和二宫和也就是如此。

最初的那几年，怼天怼地，和整个世界作对，就是要在一起，现在一切都平静了，反倒没了意思。

 

终于有一天，在持续了十年之久的早安吻之后。

「分手吧。」

二宫和也说。

「好。」

樱井翔说。

 

——

 

分开是个好事情。

它能让你把一直横在你眼前心头的那个人暂时往旁边放放，让你的大脑可以冷静地思考和分析一些别的事情。

樱井翔没在松本润家待太久，便就带着那张CD走了。

他独自一人，去了很多很多地方。

樱井时常笑了，然后开口，像是要对身边的人说些什么，却在看到身旁陌生的眼睛时蓦地住了口，友好地笑笑。

他的护照越来越厚，心里某个地方却越来越薄，甚至空了。

 

二宫和也则从歌坛销声匿迹，专心致志打了两年游戏，有时在空出来的两人曾经的房子里，有时在大野智的画室，有时在相叶雅纪的宠物诊所。

终于有一天，在他一刀一刀砍死眼前的boss之后，门铃响了起来。

「快递吗？东西放门口就好了，谢谢。」

门外安静了一下，然后响起了轻微的刮门声，和金属的声音。

怕不是入室抢劫？

二宫苦笑，看来自己最大的敌人不是孤独死，而是入室抢劫。

 

就在那一刻，他突然想到了樱井曾经塑造过的那个以他为原型的人物。

「他微微弓着身子，慵懒地笑着，他是世界上最单纯却又最狡黠的人，能躺着便绝不坐着，哪怕是弹他最爱的吉他时。」

若是现在，他甚至能帮樱井添上那么一句，「即使被入室抢劫时手机就在手边，也懒得打110。」

 

门开了，一片刺眼的光亮中，樱井右手拿着串钥匙，左手抱着只狗。

二宫左手食指和无名指间夹着的烟突然掉在沙发上，差点起了火灾。

 

——

 

在那以后，他们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在了一起。

步入三十代后半的樱井翔早已不再年轻，人们也都说他的文字比起前几年更加稳重踏实。

二宫和也则退居幕后，做起了监制。

 

——

 

「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除了你以外，我从来没有喜欢上过什么其他人，也没可能喜欢上什么其他人。」

「我也一样。」

 

分手那两年间发生的事，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共同秘密。

——因为我未曾有一刻忘记过你。

 

-END-